我永远臣服于温柔。

杂食性选手

【远方】Passing by(合)

*那个医生眼中的他和她


(一)


“建立静脉通道,”“双通道。”

“是。”

“检测血型,”“加压输血。”

“明白。”

……

 

北京 1964年10月

“血小板还是低,幼稚细胞多,还有一些并发症。”

……

“我问过了,你们的工作是高度保密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可以通知家人了?”

“所有参加我们这个工作的同志们三年来都没有和家人联系,”他顿了顿,“包括我在内。”

我听着主任与那人的谈话,急急闪身进了临近的一间空病房。

 

医院里住进了个奇怪的病人。似是因为工伤被送进来的,所在单位甚至替他付清了所有的费用,而且一进来上头就下了指令:所有的药、设备、医师都要最好的,钱不重要。令我震惊的是他全身的器官多多少少都被侵蚀,无一完好,典型的急性放射病。是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才会在一次或短时间内分次受到大剂量电离辐射-外照射以至于伤得如此严重,我感叹。

 

我去查房时他还未醒,我端详着他的病容,很是诧异。他在病历上登记的年龄是32岁,正值壮年,头发却已半百,脸上隐隐透出一股疲惫,点点老人斑印于其上,但脂溢性角化病好发于4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他……即使在昏睡中眉头也并未完全舒展,永远地拧着、拧着。

高远,我默念他的名字。名字倒是取得好,志存高远。

 

我再一次去查房他已醒来,主任与那似乎是他领导的人不知在聊些什么。我识趣地退出去,却并不走远,透过玻璃窗看进去,他躺在病床上,眼里暗沉沉的。他的领导附身对他说了些什么,再起身时,他眼里似乎亮了许多。

又过了几天,他的精神好了许多,却每天如老僧入定般坐在病床上,凝望远方;偶尔也会看看人民日报,却好像带着目的性般飞快地浏览,最后却什么也没找到,只是轻轻地把报纸放下,眉间忧愁又多一层。但再重的忧虑也挡不住他眼中灼热的希翼,那像维持他生命的火种一般,燃得热烈。

他还每天固定问我一个问题:同志,最近外面有什么消息吗?他不叫我医生或是大夫。我怀着疑惑,脑内把近期事件唰地回忆了一遍,他问起时眼中的期望展露无疑,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我说了几件最近发生的事,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淡下去,只是摇头。我最后只能遗憾地告诉他,没有。我试探着问他想知道什么消息时,他又只是摇头,再摇头。眉毛稍稍耷拉下去一点儿,眼中的光也黯了一点。


TBC.


————————————————————


(二)


*这篇是医生视角向,不会完全贴合电影的每个细节,但是大致故事线是和电影走的,最后会有包含我一点点小私心的番外。主要是看完相遇真的很戳我,他们也很让我意难平,想写一写其他视角的这个故事。

(真的很冷门,没想到还会有人看。谢谢你们呀。



白驹过隙,高远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但他自己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总是那样,淡淡的,在等待着什么。

我第一次产生了窥探病人隐私的想法。我太渴望解开高远身上的秘密了,他就像一个潘多拉匣子,太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吸引着我,我好像隐约能触碰到一点儿。但我也清楚这是有违医德的,我企图忘掉这个想法,却起了反作用。我强行刹住我的思考,托着托盘上的瓶瓶罐罐,推开了高远病房的门。

空无一人。

床上只有叠得整齐的病号服和一份人民日报。他跑出去了!短暂的错愕后我急忙冲出病房想叫人,掠过窗边时瞥到一个瘦削的身影,他戴了个快要遮住整张脸的口罩,略微蹒跚地向医院大门走去。

我没有来得及找人,直接冲下了楼,边跑边思索着怎么带他回来。正冲出大门时我方意识到自己太显眼了,恐会遭人误会。情急之下扯下白大褂,扔在了门卫处。后来想起,我这时候没有找人而是直接跟着他出了医院是不是也受了内心欲解开他秘密的驱使。我远远看他朝车站方向走去,窥探他身份这一想法又兴起了。

跟上看看吧……我迟疑地遵从了内心。


我尾随他上了一路公交车,车上人很多,我和他都没有找到座位,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但他并未注意到我。一个人影随着晃荡的车子挪到他身边,紧接着一个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女声响起:“我找你三年了。”

“你们单位说没有你这个人……”

“我去派出所……”

她的最后一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后来我跟他们说,我不再找你了。”我分明不认识她,可心还是因为她这句话揪紧了一下。

但她又接着说,“以后但凡我路过这儿,我都坐这辆车。因为以前没回你送我回家的时候,都搭这辆车回家。”

高远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好像想立马撇清什么似的急忙道:“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我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肯定他在撒谎。他那双蕴含一切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此刻会装着什么呢?

纠结与无奈,亦或是逃避与自责?我不得而知。

女同志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又不敢置信地反问:“你不认识我是吗?”

“所有参加我们这个工作的同志们三年来都没有和家人联系。”我脑内飞快地回响起那个人的话。


TBC.


——————————————————————


(三)


明天正文完,快乐。



车停了,陆续有了些空位,高远转身离开那个女同志,掠过我到了最后一排坐下。那姑娘缓慢地回到座位,定定坐着,手抓紧前排的椅背,手背青筋遍起。她回头看了看后排的高远,我清楚地看到她眼角红了。我不知她经历了怎样激烈的思想斗争,只见她不死心地又从座位上站起,挎着包到高远旁边寻了个空位坐下。她不再执着于确定高远的身份,抱着手笑起来:“同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也不等高远回应,自顾自地开了头。

“我和他是经人介绍认识的。”


……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说了七句话,看了一小时书,我只知道他在科研所工作,但我看他这人愣愣的,还挺有意思的。

第二回见面约在北海公园了,人家少年宫游泳队训练呢,我就一把没拉住,他连衣服都没脱一下跳进水里救人了,他让人家给训的呀,罚站站半天。

后来有一次呀,我生病了。他蹬自行车跑几十里地外郊区给我买过季西瓜去了,我不知道,发着高烧自个儿躺在宿舍里,心想他怎么还不来。他后来回来的时候一身汗,怀里抱着三个大西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那是我见过最美的黄昏,太阳火红火红,沉甸甸的。我心想,就是他了。

……


我不知她是以何种心态去叙述她这三年的寻觅,去警局、去贴寻人启事、去他的单位……这一桩桩一件件,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为何还抱着侥幸的希望呢。

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听完了他们的故事,我不知作何评价。但高远,他此刻还能像先前那般冷静吗?

“三年为什么不给个信儿呢,哪怕门里赛张条儿呢?”她停止回忆,转而又问高远,声音已染上了哭腔。


我握着扶手的手紧了紧,缓缓转身想看看高远的反应。他迟疑地把手放在了口罩别耳上。

我想,你终究是要面对她的,高远。


TBC.


————————————————————


(四)


嚯,正文完了。

明天还有番外



车子一个急刹,停了。震天的锣鼓声与歌声从车外传来,滴血的红旗翻飞。我随着拥挤的人群下了车,最后一眼,我看到高远欲摘口罩的手停下了。可他眼里的光异常地闪烁着。

一下车,我手中就被塞了一份报纸。不知有什么大事,一辆绿皮车开了过来,车上的人不停地往下撒着报纸,满脸写着高兴。公交车上还未下来的人喊着问到:“同志,外面发生什么啦?”

另一个更兴奋的声音也喊着回到:“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啦!!!”

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报纸,百味杂陈。人们举着报纸,唱着欢歌向前涌去。人潮中,我再次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也得到了一份报纸,但他并不随着人流移动,他就静静地助理在那儿,混乱的人们丝毫动摇不了他,身旁的喧嚣与他无关,只是低头看着报纸,给我一个萧瑟又坚定的背影,许久未抬头,或许是想把每个字都看得再清楚些,好相信这不是幻觉,我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终于,他颤抖着手把叠得整齐的报纸放进大衣口袋,抬起头,我和她同时看到了那个姑娘。

她也停在了人群中,焦急地寻着什么。突然,她的目光定住了,她看到了高远。她朝高远晃了晃手中的报纸,指着标题上大大的“号外”,又指指高远,望过来,带着询问的眼神。

 

我从未觉得哪个瞬间如那一刻那样漫长,高远终于微不可察地颔首,她终于露出会心的笑,眼里闪着泪花,也有浓浓的深情,是理解与欣慰。高远身上的谜团那一刻消失殆尽,露出其后我无法想象的伤口,他眼中热烈的期盼、迷雾重重的身份。一切都有了答案。

 

但他与她却被人流冲散,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的歌声回荡在我耳边,但我却能清楚辨认出其中夹杂着的那一声声饱含热泪的“高远”。高远缓慢地举起手想要回应她的呼唤,却只是徒劳。只留下那个复杂的、了然、思念与欣慰交织的眼神。

她被时代的洪流推着往前,他却永远留在了这个地方。

相遇,亦是错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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